这已经是吃冷冻斯特罗加诺夫牛肉1拌饭的第50天了。Beckett博士痛苦地将它们全数吞下。他早就为自己设立了一个挑战,想看看自己在崩溃之前能够忍受同一种食物多久。今天,他用这顿牛肉拌饭打破了他之前忍受咖喱鸡饭的记录,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他可以在吃完所有其他的冷冻食品之后,利用这一堆牛肉分解出很多营养膏和维生素片。
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我发现吃这些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资料图片)
他侧着身从舷窗望出去,想象着通风机就像一阵微风吹过月球平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希望自己在来的时候偷偷带进一包香烟了。这东西到最后也肯定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是,要是让Werney发现了这事,他准会发飙的。
Werney,那个整天摆着一副苦瓜脸、高傲自大的混蛋。在所有要一起上太空的人之中,议员们竟然把那个在19号站点工作,到星期五了都还带着领带的Werney分配到和我一组;这人认为史上最最最冒险的事情是往麦片里放糖。他离开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他现在还和我住在一起,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会疯掉。
你一个字都没和说。甚至连“我出去走走,下次再说吧。”这种客套话都没有。你他妈走之前甚至都没和我握过手。
去你的吧,Werney
Beckett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一天,他看到Werney博士正穿过陨石坑,走向地平线。于是他打开无线电频道。“嘿,Warney,你要去哪儿?”
这是对这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嘿,Werney,你要去哪儿?”上帝啊。
不必多做解释,也不必说一些深刻而有意义的话。真该死,“再见”对任何人来说都足够深刻和有意义的了。我对此一直很是满意。
要是我去找你了,你会回来么?
不,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去你的,你个混蛋。
说来好笑,那个阴郁、从不会笑的Werney是第一个崩溃的,因为到头来,这表明了他实际是个积极的人。他是个乐观主义者。他一直都相信着来自议会的简报,命令着他们要为下一波员工的到来做好准备,成为从灰烬中重生的新人类们的开拓者。即使当他们都知道不会再有任何航天飞机来了的时候,他仍然认为组织有某种锦囊妙计,相信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些传送门突然出现,然后议员们会跳出来给他们颁发奖章,把他们带回原本的世界。
我猜,直到他离开的那天,他才意识到我们是最后剩下的那两个了。结果我到现在还在这里;因为到最后,我没Werney那么有希望。在他们启动退役兵计划后,我们还能有什么希望?
Beckett想起那个令一切改变的一天,就是那天,它开始从木星的气体中缓缓上升。监督者们站在总统身后,看着他在电视上向民众宣布了那个消息,导致街上一片哀嚎。那天,他告诉Adrienne他真正工作的地方。
随之而来的是奇迹的出现。观看退伍兵的首次试射。看着吉米·坎摩尔2开电磁脉冲导弹的玩笑。他的侄女和侄子,用蜡笔画着火箭和爆炸,争论哪种导弹才是最好的。教皇带领他的信徒们在圣彼得广场上为世界上所有的原子弹们祈祷,声称是上帝的天使们制造了这些金属。
全人类战争的结束。人们结束了无谓的争吵和琐碎的政治。将所有的负面能量都转向了它,而它作为一个外来的威胁,是如此面目全非;如此冷酷无情,使得所有针对它的尖酸刻薄和仇恨都变得高尚了起来。
虽然大部分的工作内都包含了厌恶以及恐惧的情绪,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在你出色的完成了工作后来自上层冷漠的赞赏。但是那几个月里,我为组织感到骄傲。我很自豪地说我是在为组织工作。我为我自己是一个人而感到骄傲。
也许那是值得的。
也许我的确应该感谢Werney。现在我可以说我是留在月球上的最后一人了。我的处境与阿姆斯特朗,奥尔德林3他们的全然相反。这是一个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走向终结的一大步。4
他还有些记不大清的记忆,在奥尔德林走进麻省理工学院面对着一群热情洋溢的毕业生,告诉他们这些美国最新的工程师们要敢于梦想、勇敢前行时,人群中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淹没了他所讲的其他内容。他推开身边朋友,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这些话随着他去到了波音公司,接着是卡纳维拉尔角,最后是19号站点。现在就如同其他的一切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突然间,Beckett有了一个点子,他动身走向基地的储藏室。
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事情来做了。
几个小时后,漫游者装上了补给,冲出车库,门在它身后悄然关上。在地上有一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漫游者的行进方向与之相反。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太空的任务。阿姆斯特朗、奥尔德林和柯林斯与他同行。阿姆斯特朗,奥尔德林,柯林斯,Beckett,Werney。这是最后一次载人登月任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的任务。
漫游者停了下来,自动驾驶仪的哔哔声把Beckett从睡梦中吵醒。他带上了他的头盔,确保它是密封的。随着一声嘶嘶声,探测车的气闸打开了,他跳下楼梯。着陆器就在他的前面,旗帜笔直地立在它旁边。Beckett在它的金属支架上戴了一副在现代人眼中很是笨拙的手套。他的双手停留在了奥尔德林的签名上。
奥尔德林,你曾经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你要是早来10年,会改变些什么吗?
要是你根本就没有来呢?
Beckett突然感到了厌烦,他开始思考他来此地的目的。他站在黑色的天空和褐色的大地之前,想象着星条旗在空中飘扬,想象着耳边传来国歌的声音,直至氧气数值警报打破了他的幻想。
在回去的路途上,他又睡着了。他梦见了达·芬奇的飞行器、佛罗伦萨的街道、教堂的天花板,还有和Adrienne一起喝红酒时的情景。
当他回来时,已经是格林威治标准时间的凌晨一点了。他错过了日常报告的时间,然而并不会有什么后果了。但是,在这种地方最好还是过一边每日的行程。他启动了基地电脑,浏览了各个站点的情况。说是实时的,实际上有着一秒延迟的摄像头仍然是可用的,他开始好奇为什么他需要在他做每日报告的时候看到这些反馈回来的画面,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用来折磨孤身一人的他似的。Beckett打开了19号站点的画面传输。中央大楼的入口警卫塔倒塌了,看起来餐厅已经被掩埋了。天空中,是一团旋转、咆哮着的尘埃风暴。砖石和碎片,作为人类最后的遗留物,像风轮草一样从画面前飞过。
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按下了发报机的按钮。
这是来自19号站点的自动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一项全站点范围内的一级系统失效。请联系其他站点以获取进一步的指令。
嘿,19号站点。哈喽啊,监督者们。你们还是不准备来接我,是吗?
也许Werney还真通过了那个传送门,找到了回去的路。或许他找回了自己的幽默感,在离开前把基地电脑的画面反馈系统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其实那里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现在每个人都坐在餐厅里,在准备给我一个惊喜。
Werney,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给我立刻从那个传送门里回来,马上回来!!!听到了吗?我要你回来!!!
“Werney,我要你这个混蛋给我回来,”Beckett喃喃自语。“哦对了,议员你们也可以过来,听见了吗?我才不管你们每个月能拿多少钱,也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超能力,你们得过来给我把这个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是来自19号站点的自动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一项全站点范围内的一级系统失效。请联系其他站点以获取进一步的指令。
“我要的是Werney和那群该死的监督者!”Beckett对着面板咆哮。
这是来自19号站点的自动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一项全站点范围内的一级系统失效。请联系其他站点以获取进一步的指令。
“我要我原来的工作回来!我要我的办公桌和我的办公室!”
这是来自19号站点的自动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一项全站点范围内的一级系统失效。请联系其他站点以获取进一步的指令。
“我要我的房子,我的车,还有——还有我的割草机!你可以给我买台全新割草机!我要见我的哥哥和父母!我要Adrienne回来!我想再和她喝一瓶酒,我想去意大利,我想——我想去看真正的海洋!而不是这他妈的月球海洋,我要的是有着水的真正的海洋!!”
这是来自19号站点的自动回复。我们正在处理一项全站点范围内的一级系统失效。请联系其他站点以获取进一步的指令。
Beckett没有力气了,他瘫倒在电脑面板前,抽泣着浑身发抖。
“我想打开电视然——然——后——看到你们说退伍兵计划成功了,我们把那个天杀的外星废铁炸成了渣渣,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这只是一个被无——无效化了的艾斯—吸—霹—二三九九5。因为我们把它送下了地狱!”
“我只想要回我的世界。”
正在接收信号
Beckett刷的一下坐的笔直。他看到画面的视角发生了转变,他无力的双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把,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一个巨大的机器出现在画面之中,它在翻滚的大气层中盘旋,上面覆盖着数千次原子弹爆炸留下的焦痕。
新画面输入已激活
他又倒在了座椅上。耳边响起的不是他奇迹般解脱后的欢呼,而是一成不变的语音播报。
正在接收信号
体内的肾上腺素驱动着他,使他又起身坐回面板前。他用颤抖的手按下了面板上的按钮。
主系统遭受不可逆损伤:放弃目标主系统遭受不可逆损伤:放弃目标主系统遭受不可逆损伤:放弃目标
没有人知道这位在月球上的最后一人最终是在哭还是在笑。
Footnotes
1. 译注:一种俄罗斯家常菜
2. 译注:脱口秀节目“吉米鸡毛秀”的主持人
3. 译注:第一队登上月球的宇航员
4. 译注:One small step for a man, one giant end for mankind.
5. 译注:es-see-pea two-three-nine-nine(项目-2399)